眾人自然沒有異議。

柳宓跟著薛丁他們坐到空座上，柳宓緊張的不行，倒是二姐一反常態，動作優雅，做起事來不緩不慢的。

“二姐，你不緊張嗎？”

柳月蘭細長的烏眉挑起，低聲回道，“害怕？為什麽害怕，不是你跟我說的，讓我把他們都當成蘿蔔？怎麽，你怕了這些蘿蔔？”

柳宓笑的有些假。

嘴上說不怕，心裏怎麽能不怕呢？她這買菊花進藥材還有搭進去這麽多糧食釀的酒都是銀子買來的啊。

況且，就算是這些東西不值錢，她那個方子，他師父的英名都在自個身上壓著啊。

她跟周師侄不停的眨巴眼，希望他能稍微給放些水，反正她也沒打算要拿第一，好歹別讓她墊底就好。

周老太醫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她的眼神求助，輕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躲開了她的視線。

“開始吧。”秦掌櫃揚聲道。

這次為了公平公正，特意請來了鎮子上比較德高望重的幾個人，又招呼那些買酒的商家坐在一樓，雙方同時開始比較，最後根據雙方的意見，來決定這次的名次。

標著序號的杯子依次被放到了前面幾個人的面前。

柳宓緊張的呼吸都放緩了。

品完了酒之後，幾個人低聲交談了幾句，他們之間隔得比較遠，柳宓也沒聽明白到底商議了什麽。

而且，為了公平起見，當初那幾個酒杯的順序都是被打亂的，這會怕他們自個都不清楚自家的酒是幾號。

秦淮這次也有一票的資格。

“酒的好壞，想必大家心裏也有了主意了吧？那諸位，請吧……”秦掌櫃退下，示意眾人寫下心儀的序號。

柳宓覺得自個又一次回到了小的時候競選班級幹部的時候了，老師在講臺上唱票，自個在臺下揪心。

他們的菊花酒是排在第五，前後統共得了一票，柳宓當初聽到票數後，臉一下子耷拉了下來。

每個人手裏都有三次的選擇機會，這裏面一共有八個評委，相當於是二十四票，就算是再不濟，秦淮跟周太醫也該能喝的出來吧？

怎麽能就一票呢！

那藥方當初周師侄也看到的，他這輩子跟藥材打了一輩子的交道，怎麽可能品不出哪個酒裏帶著藥味？

還有秦淮，先前他是跟著自個一道去拉菊花的，也知道她弄得是菊花酒……

現如今只有一票，那肯定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一個沒選她！

這太過分了！

她壓抑著心頭怒氣時，馬三急匆匆的上樓了，手裏拿著樓下眾人選出的優劣。

柳宓知道就算現在樓下的人都選自個，她也不可能拿到名次了，況且，那些人也不會選她。

果然，樓下八個人，她只得了五票，跟樓上的這一票合起來，一共六票。

妥妥的倒數第三。

秦掌櫃還在勸說著周老爺子對魁首的點評一下，柳宓氣的什麽都沒進腦子。

晉豐收在她一旁，苦笑道，“我以為去年佼佼者眾多，沒想到今年優勝者更多，今年的魁首，酒中特意將糯米淘洗幹凈，磨成細粉加了川穹跟峽椒，還有蒼耳葉，單是幹曲就存放超過了半年，這等費功夫，我自愧不如。”

柳宓哪裏知道這裏面的條條道道，她只覺得自個現在跟受到了背叛一樣。

冷哼一聲抱著自個的酒壇子就要下樓。

一直打量著這邊情形的竇知縣見此坐不住了，他本意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跟柳宓和好的。

見她要走，邁著肥碩的身影，小跑的追著。

“丫頭，丫頭，你跑什麽，我今個可特意選了你，爹這次夠給你面子了吧？”

柳宓本來不想搭理他的，可是走的匆匆之際，竟然聽到了他這麽說，腳步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來。

轉身，似信非信道，“你說什麽？那一票是你方才投給我的？你怎麽知道哪個是我？”

“哎！這我還能唬你？你不是泡了菊花了嗎？我嘗著哪個酒裏有菊花香，我就選的哪個，你是我姑娘，我可不是得向著你嘛！”

他眼底滿是討好，想來說的也不是假話。

那，這麽說的話，是她方才想錯了，秦淮，他竟然還真的沒選自個！

好你個大公無私！

“丫頭，丫頭，得空了回家一趟，咱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系啊，柳宓，柳宓！”

竇知縣也不知自己哪句話得罪了這丫頭，本以為利用這職權跟她打好關系，自個順便認下她，可是，咋的比原先更生氣了？

柳宓抱著酒壇子疾步出去，晉豐收匆匆朝竇知縣作揖，緊著追了上去。

這一切都被二樓上的周老爺子看在眼裏。

他這邊抿了一嘴茶水潤喉，擡頭就對上了秦淮剛從樓下方向收回的視線，倆人相視一笑，笑容裏都透著那麽股無奈。

“看來是把咱們記恨上了。”

秦淮壓下心頭的不快雜亂思緒，搖搖頭道，“她是小孩子脾氣，估計過兩三日自個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安慰旁人，還是安慰自個的。

柳宓上了馬車後，氣還未消，一個時辰前覺得還是香餑餑的酒這會礙眼的不行，一腳將那酒壇踢翻，清酒緩緩流出，頓時整個車廂裏都彌漫著一股菊花的香氣。

柳宓胸膛起伏，氣的要命，但是餘光還是瞥著那邊，見地攤上的濕潤痕跡越發的大了，心裏越發心疼。

隨即俯身將地上的酒壇豎起，晃蕩了下裏面還有不少液體，松了口氣。

這會要是旁人也在這的話，肯定要被她喜怒無常的模樣給逗笑。

“都是錢砸下來的，我做什麽要跟它作對？錯的不是我，是那些

不識貨的人。”柳宓心疼的摸著酒壇，又氣又無奈。

其實這會平靜下來了，先前立即出走的理智又回來了，她情感上能理解的，先前得三甲的酒自個是嘗過的，她是個不懂酒的人，但人家的酒卻讓她真實的感受到了延綿回甘的滋味。

她輸給人家甘拜下風，但是，為何還這麽生氣呢？大概是理智作祟吧。

就跟自個朝夕相處的親戚當著自個的面一個勁的誇著鄰居家的小孩好，鄰居家的小孩出息一般，她這是吃醋呢。

馬車滾滾而去，柳宓也逐漸恢覆了平靜，這會她才想起自個好像把薛丁給忘了。

慌張的掀開車簾，作勢要晉豐收停車。

可是……

掀開車簾的瞬間，瞥見了在外面跟著她平行走著的男人，柳宓示意他上來，薛丁搖搖頭，“沒多遠的地，我這樣陪著你說說話就好。”

柳宓從來沒忌諱過男女大妨，可他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尤其是現在在他有了那種心思後。

柳宓邀他幾次他確實是不上來，這才掀著車簾跟他道歉，“是我高估了自個，我以為咱們再不濟也能過了初試，拿了前三甲，誰知道……”

當初是她信誓旦旦的說能有掙錢的門路，也是她說能帶著薛丁過好日子的。

現在慘敗不說，還耽擱了人家那麽長時間，她明擺著就是給了人希望這會又活生生的把人希望給打破了。

“沒事，就算現在沒贏了前三甲，我也覺得不是你的水平問題，是他們不識貨。”薛丁板著那張黝黑的臉義正言辭。

前面趕車的晉豐收沒忍住噗嗤一笑。

柳宓也笑了，她是發自內心的笑出聲的，眉眼彎彎，潔白細膩的面頰上是如沐春風般喜悅，只看著她的笑，就能引得人自覺的將嘴角勾起。

“薛丁我真沒想到你的嘴也這麽甜呢，要不是我知道自個的水平，怕是也要被你給騙過去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也很受用，謝謝啦。”

薛丁臉上有點羞紅，他說這話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一點點的虛言，可這會見柳宓笑的這麽喜慶，他也不去刻意去解釋了。

馬車漸漸遠去，三個人的身影從拐角出來，趙秋水裹著披風站在巷子邊，皺著眉問著身邊的胖男人，“真的看清楚了是她沒錯？”

男人點了點頭，他先前是掄大勺的，身上是有點壞脾氣不假，但手藝還行，村子裏有個紅白喜事的都喜歡找他來。

但是一年多前吧，他在桃花村給一個裏正家半喜事的時候，看那裏正家的條件殷實，想著臨時加價。

以前他幹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臨了來發難，那些人家及時找不到替補的，都會悶聲不吭的吃了這個憋，沒法子，誰也不能因為那點錢把喜事給耽擱了。

以前百試不爽的法子，那次竟然被突然冒出來的小丫頭片子給攪和了。

那丫頭搶了自個的營生不說，還公然打了自個臉！

壞運氣就是從那會開始的，本來以為只是那家喜宴辦不成，他照應可以去別人家辦事拿錢。

但是誰知道那裏正家的婆娘是個厲害的，自個險些吃虧她不樂意，沒少跟那些婆娘們在背後說他的壞話，那些婆娘們威力也不小，後來那場熱鬧就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那些人知道他的德行後，也沒人找他來辦喜宴了。

後來這事完了之後，他得活下去啊，又去鎮子上幹活，偏偏鎮子上那些小酒館本來就有廚子，加上被飄香閣搶生意，人家根本不收外人。

他平時愛吃喝嫖賭，錢越發的緊巴巴，後來婆娘也嫌棄他跑了，他日子過的不舒坦，從來不從自個身上找緣由，總是要把這份不幸寄托到旁人身上，總認為是對方害的他如此，說白了，總是得找個仇人來替自個開解。

柳宓就成了背鍋俠。

正當他窮困潦倒食不果腹的時候，被一個同樣對她有怨氣的姑娘遇到了。

男人記得清楚，當初她分明是私下販賣食鹽的，官府有明文規定，一旦販賣數量夠十斤了，這就是下大牢流放的罪責！

這也是為何今個那夫人把他喊出來，讓他指認的那姑娘的緣由。

那丫頭不過是一年多光景，長得就越發的標致水靈了，這樣的人，他又怎麽可能會認錯！

“是她，是她！”想到一旦指認成功後，這人允諾給他的錢，他樂的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

趙秋水心滿意足的松了口氣，要是，要是真的是她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私下販賣食鹽，柳宓，你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飄香閣內，柳宓的離去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她雖然出名，可是那也是在那些大夫堆裏，這會屋裏聚集的多數都是那些釀酒的，不認識她，加上先前的行徑，只以為她不過是個輸不起的丫頭片子而已。

趙秋水此時在丫頭的攙扶下上了樓，她方才露面，在那坐著的趙家夫妻已經急急趕上前來，扶著她坐下。

“你身子大了，還來這做什麽？”

趙秋水雖然是嫁出去的姑娘，可是趙家夫妻這麽多年無所出，只膝下一個姑娘，而且趙秋水也說了，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只要是男娃就過繼到趙家，給趙家延續香火，如此一來二去，趙家夫妻對她更是嬌貴了。

趙秋水看著坐著的一個長輩，淺笑道，“今個是舅舅的大日子，秋水怎麽能不來呢？”

她嘴裏的舅舅，就是如今剛過三十的朱榮鶴，他跟縣太爺的夫人朱氏，趙秋水的娘小朱氏，是一奶同胞的姐弟。朱家釀酒，此次這個能揚名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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